取消 KPI、放暑假，凯乐石从上班开始重塑品牌

如今，当年轻人们说 “上班” 时，几乎包含的都是消极的意思。在凯乐石上班的家伙们，对上班这件事有他们自己的理解——和大多数中国公司不一样。

凯乐石高管周子迪对《晚点 LatePost》说，他五年前来这家公司面试时，就奇怪地看到有员工一瘸一拐地在办公区移动。他问创始人钟承湛——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因滑雪事故而截瘫的一位极限运动狂人——后者说，“哦，因为雪季刚结束。”

“更奇怪的是这帮人脸上洋溢着 ‘不知死活’ 的快乐。” 周子迪说。他后来成为凯乐石品牌负责人。当他进入这家公司，成为其中一员后，就像被什么蔓延的东西传染了一样，也成了那种奇怪的人，开始徒步、登山。

凯乐石是一家创办 22 年的户外运动品牌。如今，如果每个凯乐石人必须要有一个 KPI 的话，每个月 42 公里就是那个目标。因为在三年前，钟承湛开玩笑般取消了全员的 KPI。

“年会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嘛，想了半天都不够炸裂。” 他夸张地笑着说。“登台前就花了几秒问他们（指高管），有问题吗，反对吗？没问题就这样！”

朱海燕，大家称呼为朱小姐的公司二号人物回忆当时，“我想了三秒钟，觉得为什么不呢。” 而公司总经理孔繁泳，一位职业生涯习惯了有 KPI 的人，处于震惊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钟承湛就滑着轮椅上台宣布了这个消息。全场沉默了好些秒，爆发出尖叫。

“每年都要谈判，像市场买菜一样，到最后我都不参与，你们爱怎么定怎么定！” 钟承湛不想再忍受每年初定 KPI 时的讨价还价，“实际上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定”。

图 1：2012-2013 赛季加纳士省港摩托车追逐赛，B 组冠军赛，钟承湛获得奖牌。

图 2：2011 年 5 月，钟承湛从拉萨走国道 318，再走滇藏线到西双版纳，图片摄于 5000 多米海拔的米拉山口。

图 3：2003 年，钟承湛（中间）、朱海燕（右一）和山友（左一）登完玉珠峰下撤后在南京。

狂热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凯乐石的家伙们似乎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身体潜能，似乎每个人都打算去登雪山、去攀岩、100 公里越野跑。钟承湛甚至夸张地为他们施展身手打造了一栋新的大楼。那原本是广州天河体育中心的一栋藤蔓密布、积水发臭的旧楼，一年半时间，他变成包工头把它改造了一番。

大楼的一侧外立面上布满了彩色的凸起抓握点（岩点），是按照竞技标准打造的攀岩墙。每一天——如果他们想的话——凯乐石的狂热员工，可以顺着这墙爬进公司，到达工位；下班时可以速降的方式离开工位。他们也可以任何时间在楼顶的泳池互相较量。一层楼里有一个豪华的健身房，看上去可以训练铁人三项。一到下班，黑色的器械上爬满了卖力训练的员工。

凯乐石位于广州的总部大楼攀岩墙。

在工区，会议室的门把手是货真价实的攀登冰镐。凯乐石的厕所没有区分性别，不是刻意为了性别平等，而是还原野外生存实况。

凯乐石也开始实行大小周——不是大厂的那个意思。凯乐石给员工每年 8-15 天的额外带薪假，并设置星球探索计划报销户外支出，鼓励员工上山下海。

公司二层里有个酒吧，理论上，钟承湛不介意自己的员工早上就在那里喝酒，本来这也是送给他爱喝酒的同事们的礼物。酒吧的一面墙上，排列着很多员工参加越野跑赛事和攀登雪山的照片，像一个户外运动 “英雄榜”。

“会玩” 可能是凯乐石员工的第一课，他们中 90% 都完成了人生首次越野跑山，有人加入不到一年爬了 6 座雪山。不同于别的公司新人入职是在办公室，凯乐石的入职仪式却是在山里，重装徒步、野攀或探洞。

联合创始人朱海燕个子很高，穿着简单的圆领 T 恤和长裤，走起路来背影像一个年轻的大学生。看起来冷静、温和，但也是个 “狂徒”，常常带队上雪山或下深海。她和《晚点 LatePost》分享自己第一次高空跳伞有多好玩——实在太好玩，她跳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呕吐。

朱海燕越野骑行在色达。

在凯乐石办公室里，钟承湛坐在轮椅上，肩背和手臂的肌肉鼓起，是常年运动才能保持的轮廓。2013 年，一场滑雪事故让他高位截瘫。他在康复医院躺了几个月。私下会偶尔叹息不再能上雪山的遗憾，毕竟他过去是那样一个人：越野摩托、滑雪、攀岩、BMX、滑翔伞等运动的狂热爱好者。

“但还没出院，他就把摩托车改装好了。” 朱海燕说。后来他学习坐式滑雪、继续骑摩托飞坡。“这才是我嘛，追求刺激的那个才是我。”

（左右滑动查看）

图 1：钟承湛受伤后在北大湖坐式滑雪。

图 2：2022 年钟承湛在冈仁波齐**台下的河滩。

出院后，他甚至想去参加残奥会，还真的为此备战了一段时间。直到意识到年纪偏大了，取得世界级成绩不切实际，且公司的经营运转离不开他后才放弃。

但很长一段时间，他也无心经营，直到 2019 年，决心抓住户外上升的需求，重做凯乐石，“成不了最牛 X 的运动员，就去做一家牛 X 的公司了。”

“中国是有丰富山地资源的国家，大山、大国应该出大品牌，但我们没有。” 他对《晚点 LatePost》说，如果你要追问他内心驱动力，他就会瞪着本来就很突出的眼睛，告诉你，“因为这样可以装 X”，然后哈哈大笑。

狂人 CEO 打造 “英雄产品”，重塑品牌

今年 2 月 17 日，一位湖北年轻人在秦岭鳌太线海拔 2800 米处的河道尽头受困。18 岁的他在零下二十度的野外活了九天，获救时奄奄一息，成为近五年第一个在冬季鳌太线遇险但幸存的人。

钟承湛很关注这一类的事件，尤其关注产品性能表现——他从搜救视频中发现，年轻人穿着凯乐石 6000 GT，衣服外面已经被雪包裹，他从外轮廓判断里面的羽绒没有受损，“整体还是蓬松的”。

“能扛住最恶劣的情况，就是一件好产品。” 这是他的产品观点之一。或者像凯乐石人最常说的，“户外产品要能保命。”

钟承湛是一个产品狂人，凯乐石的 GT 雪山羽绒系列产品是他最为自豪的，因为 “人无我有”。当时的市场环境中，凯乐石是国产品牌唯一提供这个品类的，至今全球也没有几家品牌提供专业系统的高海拔羽绒服产品。GT 雪山羽绒系列能应对从 5000 米到 8000 米以上海拔的高山极限环境，是凯乐石的英雄产品，代表了凯乐石的专业产品能力。

凯乐石创办了 22 年，但 2019 年疫情开始后，户外风潮涌起，需求激增。他注意到，有品牌卖三合一冲锋衣很受欢迎，凯乐石也有类似的产品。但他其实并不喜欢，“为了好卖嘛，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钟承湛决定逐步砍掉休闲产品（牛仔裤、休闲衣等等）等等自己 “没感觉” 的产品。让每季的 SKU 收缩了一半之多，只留下高性能的产品，来强化专业定位。这么做同时也解决了过去几年做潮流产品积压的库存。凯乐石开始谋求变化，重做 MONT 系列冲锋衣、研发新产品等等，为重塑品牌铺垫。一家老公司呈现出了年轻化的新面貌。

钟承湛承认，只有研发专业产品的过程才能让自己兴奋。他采访中最激动的时刻总是在讲产品细节、研发技术、制作工艺或者专利面料。

“亚洲人的耐寒能力低于欧美，” 钟承湛兴致勃勃地展开，“我们在里面加了防风膜，更保暖，虽然亚洲人的体型跟欧美人比起来娇小些，但我们并没有减少连体羽绒鹅绒的填充量。还在**、腰部等地方做了加强，遇到暴风雪可以挖个雪洞躲进去，也可以无惧融雪打湿。在最恶劣的情况下，能够保命。”

说起工厂的技术，“用什么样的纱线、面料，再用何种织法、织机都有讲究。” 钟承湛认为凯乐石做专业产品有供应链优势，他讲述得充满热情，试图传达出他对技术的赞美：“织布的梭飞来飞去，喷嘴打出一个水滴把线头带过去，那是水梭。水有张力可以粘住线头，线头打出去两米左右，不散，还织得很快，但线的蓬松度会受损。我们现在用空气梭，用空气把线头带到两米外，它慢，但织得更紧、更密。” 他们使用的是一种特殊织机，目前被凯乐石和另一个国际品牌持有。

攀登器械部的产品研发经理尹乐是凯乐石的老员工，总是笑眯眯的，他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对《晚点 LatePost》说，“钟 sir 是 1 号产品研发经理”。作为硬核户外玩家，钟承湛拥有非常好的产品直觉，虽然行事风格几近苛刻。

2024 年，高管周子迪在一次用户访谈的过程中了解到一位叫向媛媛的女性的苦恼。她已经徒步过冈仁波齐、攀登了四姑娘山二峰，是一位登山爱好者。过去一整年她都在寻找一款合身的连体羽绒服去攀登更高的山峰，但因为身材娇小没有找到，了解这个情况后凯乐石决定为媛媛定制一件连体羽绒，助她攀登。

定价 1.3 万元的 8000GT 连体羽绒服是整个系列中最硬核的产品，经典的红黄配色常常出现在各种攀登珠峰的照片中。在那种气温 -40 度、风速常超 100km/h 的极端环境，羽绒服是保命的装备。

在今年之前，凯乐石是唯一覆盖从 5000 到 8000 米海拔级别，从攀登器械到服装在内的全系攀登装备的中国品牌。现在不是了，“我们的人被挖走几个。” 钟承湛说。如今，希望在专业户外市场分走份额的品牌变多，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今年初，凯乐石发布第六代 8000 GT 连体羽绒服。新款减重超过 500 克、轻量提升超 20%，新增腾龙紫、青柠绿，优化了一些细节。

第六代 8000 GT 连体羽绒服。

朱海燕对《晚点 LatePost》说，新款优化的设计都来自攀登者真实的痛点——而他们可能是最了解的品牌之一，毕竟员工里都有几位登过珠峰。比如，颈部的拉链改为双门襟拉链，是因为大部分人需要有氧登顶珠峰，使用氧气面罩容易结霜，两条拉链方便透气同时不影响保暖。

对凯乐石而言，专业的定位不仅意味着 “能做什么”，还意味着 “不做什么”。

“印象中，钟 sir 特别坚持的一点是不做轻户外。” 周子迪回忆起一次讨论，“我们有一个快干的裤装系列 T9，当初曾考虑是否放到 T10 软壳裤品类里扩充产品矩阵。钟 Sir 反问，你觉得呢？当时我就说如果今天一个专业的用户拿着 T9 问我它明明是一条快干裤为什么凯乐石要说它是一条软壳裤，我是无法跟他解释的。当我说完后，大家沉默了两秒后，都不再有任何犹豫，它应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疫情催化中国消费市场快速户外化，在那停滞、时常封闭的三年，据天眼查数据显示，2020 年新增 9 千多家露营相关企业，隔年，又新增 2 万多家。以露营帐篷为主的牧高笛、挪客等品牌都在那几年高速增长。那时，钟承湛和朱海燕常常远距离自驾、忘情山水。

“我们为户外露营风开发的产品为零。” 朱海燕说，“一开始看到露营风趋势时就很坚定。”

“就像钟 sir 说的，凯乐石不是什么钱都要赚。” 周子迪说。

那几年他们把更多精力放在专业产品升级和组织建设，引入专业人才健全品牌部。找到同频的职业经理人花了一年，最后找到了安踏背景的孔繁泳。“我问他 ‘我们要做什么？’ 他说 ‘凯乐石就应该做专业。’ 我说 ‘好，就你了’。” 钟承湛笑着回忆。

2020 年底孔繁泳出任凯乐石总经理，负责零售运营和渠道管理。“他非常勤奋，每天只睡 5 个小时。出差去巡店时，早上 7 点起床跑 10 公里，10 点准时出现在门店。” 朱海燕认为孔繁泳弥补了自己和钟承湛的短板，“好**啊，我们都做不到。”

他拿起一旁的助理临时脱下来的鞋在手上一边展示一边解释细节，“前掌掌宽 125 mm，非常宽，上下陡坡的抓地力更好，中腰灵巧，适合中国人瘦瘦的脚型，后跟两侧的 TPU 框架，是为了稳固脚踝提升支撑性。” 钟承湛认为 FUGA  DU 大坡王是一款 “功能强大、有性格、有辨识度” 的产品，消费者好恶分明。

凯乐石从 2009 年开始做鞋，但一直未有起色。钟承湛说，做 FUGA 系列还是受鞋底科技材料公司 Vibram 的鼓励。“它把全球第一款湿地止滑鞋底给了我们，FUGA 也是这块鞋底的名字。” 研发用了三年，2016 年首发，1098 元的价格卖了 6 万双。

FUGA 系列诞生在越野跑山运动在国内刚开始发展、但市场还相对空白的时期。据中国田径协会数据，2014 年至 ** 年间，中国越野跑赛事数量从 71 场增至 171 场，高速增长一直持续到 2020 年疫情前。

凯乐石总部一层的旗舰店里，展示架子上，跑过的、粘着泥浆的鞋证明其实战效果。其中一双来自运动员蔡战的 FUGA DU SPEED，使用了超过 700 公里，他穿着这双鞋在 2024 年凯乐石莫干山跑山赛 65km 壮年组中获得季军。

凯乐石总部一层门店 “战损” 的 FUGA 展示墙。

凯乐石还在扩张线下门店，去年新开了 44 家门店。截至 2024 年底，凯乐石在全国共有 350 家直营门店。

“（目前）凯乐石是唯一能够进高端商场一层的中国户外品牌。” 钟承湛说。

20 年，66 座山峰、2000 多条攀岩线、10000 多枚挂片

凯乐石的名字来自冈仁波齐（Mt.KAILASH），一座中国境内的海拔 6638 米、终年冰雪覆盖的神山，包含着户外人钟承湛对中国山地丰富资源的自豪。凯乐石品牌呈现的所有变化，不是心血来潮的结果，而是来自多年来忠诚于户外运动的结果，尤其是登山这个项目。

2011 年的一天，登山届的传奇人物、美国人曾山，拨了个电话给钟承湛。

“怎么样啊？“钟承湛问。

曾山当时举着卫星电话。他对《晚点 LatePost》回忆，“我说 ‘是我，我们站在山顶’，他说 ‘什么？’ 我说我们正在顶峰，他（钟承湛）开始大喊。”

那个时刻，曾山刚刚登顶川西的沙鲁里山系央莫龙峰。那天天气很好，好到他十几年后还记得。

在此之前，他攀登了四川境内半脊峰、幺妹峰等多座技术型山峰。曾山和朋友们来过两次央莫龙峰，都登顶失败。但这年秋天，他和苏荣钦、Tim bolter、刘勇组成的团队，终于如愿登顶。央莫龙峰也成为四川境内第一座被国人实现首登的 6000 米级山峰。

这是 “未登峰计划” 的一次成功，在它启动的第六年。行动的起初，是康华、王滨、王志明几人想去挑战海拔 5596 米的玉龙雪山，钟承湛想支援他们，给了装备和钱，项目就这么启动了。

因为品牌往往对所赞助的运动员有严格要求，曾山起初并不想接受赞助，“有点像上下级的关系，但我跟老钟更像朋友。” 钟承湛支持曾山去登山，只需要带回一些照片，“我当时想这个老板那么好，要求那么一点点，我接受了。”

2017 年，雀儿山东顶国人首登，中间为曾山（Jon）。

后来 “未登峰计划” 赞助民间攀登者探索没被攀登或未曾登顶的山峰，提供装备与资金。一直持续了 19 年还在继续，累计开发了 66 座未登峰，其中有 20 多座山峰开发出商业化的登山线路。

2012 年曾山继续和钟承湛合作，成都领攀攀登学校成立，曾山担任校长，培训户外教练。领攀的前身是凯乐石的 “教练成长计划”，因为户外风险太大，钟承湛觉得得教大家怎么玩，“如果乱玩经常出事，以后就没得玩。”

领攀起步后不久，钟承湛便意外受伤，“我不知道领攀是不是还能继续，他也可能会转行。” 在没办法联系钟承湛时，联创朱海燕给了曾山继续做下去的资金。

成立之初，钟承湛想把领攀做成中国最好的登山培训学校，但彼时专门的登山学校在中国还比较小众，该如何成为最好、最强，钟承湛和曾山都没有思路。早期一直按曾山的想法运作，类似俱乐部或非盈利组织。直到 2024 年领攀的目标变成世界最好的攀登学校之一，与凯乐石的项目合作增多。

凯乐石员工周松（右一）、前员工野人（左一）登顶幺妹峰北壁，开辟新线路 “悟”。

也是在 “未登峰计划” 启动的 2006 年，谢卫成、刘喜男和刘德超完成了昆明西山大岩壁的攀登，这条名为 “鲤鱼跃龙门” 的线路，是中国第一条高海拔大岩壁攀登路线。

谢卫成是中国最早的一批攀岩人，他是中国首位完成 5.14 级难度线路的攀岩者、IFSC 国际定线员——他的另一个角色是凯乐石 “寻岩中国” 计划的领队。从 2012 年在阳朔金水岸开始，谢卫成和多位攀岩者走过 54 个城市，十余年里开出 2000 多条线路。

2013 年，谢卫成在柳州镜子山开出经典线路 “成王荡后”，线路难度 5.13D，长度 20 米。路线开始是一段大的斜壁，中间一段是形似拱形的大屋檐，大仰角需要长时间保持水平姿势攀爬。在开完线路后，需要从下往上一边爬一边收装备，爬到离地面十几米高的时候，他松手穿洞荡到对面的岩壁。这一荡，就成了这条线路的名字，阿成的 “成” 加上摆荡的 “荡”，“成王荡后”。

寻岩中国领队开线。

开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开线者需要背上三四十斤的电钻、挂片、快挂刷子等工具，徒步走到大山深处，将自己悬挂在陡峭的岩壁，在烈日底下电钻轰鸣，从最初到处是杂草、浮石的岩壁，一点点打出可攀爬的线路。

其中挂片是攀岩线路开发的关键装备，早期依靠进口，是 “稀罕物”，2005 年购买一套挂片需要五六十块。而岩友自制的挂片质量不过关，攀爬使用十分危险。

2008 年，凯乐石成立攀登器械部门。2013 年凯乐石挂片通过 CE （欧盟 EN 标准）及 UIAA （国际登山联合会）双认证会）认证，开始大规模推广使用，至今凯乐石为开线团队提供超过 2 万余套挂片。

当下，攀岩已经从小众运动进入大众视野，尤其是 2021 年作为比赛项目亮相东京奥运会后，全国各地岩馆激增，据中国登山协会报告，2023 年中国攀岩馆数量首次超过美国。

无论现在是什么人追逐的时尚单品，户外品牌的历史一般都是这样：始祖鸟从攀岩安全带起家的、Patagonia 是创始人当铁匠打岩钉开始 。纵观全球顶尖运动或户外品牌的发展史，赞助体育赛事、签约顶级运动员，搭建社群把核心用户聚在一起，都是已经被验证过的有效方式，凯乐石正在这么做。

钟承湛早期凭着热爱开启的项目，如今都成为凯乐石商业战略的一环。今年，他们将重启的 “骑闯天路” 自行车赛，骑行世界屋脊川藏线。这个比赛始于 ** 年，连续举办 5 届后因疫情暂停。

钟承湛回忆起首届赛事时很激动，连说 “特别酷、特别酷、特别酷、特别酷”。

“第一届天气特别恶劣，原本需要一个多月的路程缩短到 10 天，在开放路段上办的赛事，风险很大，我觉得这样很酷。超过 4000 米的海拔，狂风暴雪，哇，每一米都濒临绝望，每一秒都萌生放弃。酷爆了！”

那时已经受伤的钟承湛开着四轮摩托车去当志愿者领队，“做志愿者更酷，十天的赛程里我起得最早、回来最晚，在海子山零下 18 度，狂风天相当于零下 30 度，冷爆了。”

第 1 届 VAUDE 骑闯天路自行车极限赛，钟承湛做志愿者裁判。图为钟承湛和夫人程女士。

唯一让钟承湛感到郁闷的是几届赛事都没有赞助，“还是自己掏钱做，赚的钱全玩去了。”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将赛事重启，今年赛程 700 公里，分为 4 个赛段，选手们将从拉萨骑行至珠峰大本营。钟承湛觉得它因为够酷，所以值得做，“别人不敢做，我敢做，够装 X 嘛。”

不卷效率才有创新，凯乐石放暑假

“如果我挂了，公司爱怎么样怎么样了，我都不在了，管他洪水滔天呢。我不在了，总有人做得更好。这个世界不是没谁不行的。”

钟承湛不想管员工，他承认凯乐石并不是一家卷效率的公司，有些流程不够清晰，有些清晰但员工们也没严格遵守，“反正就这样，乱乱的也可以。”

取消 KPI 后，他认为公司变得更有张力，“至少大家不愁眉苦脸了，像我们这一类型的公司，本来就不喜欢被束缚，性格都是很拽的嘛。”

取消 KPI 后，公司成立了一个 “评优委员会”，决策层不参与，由评优委员会评选大约 10% 的优秀员工获得评优激励。

在凯乐石工作了 15 年的尹乐感触更深。他所在的研发部门试错率高，过去局限于 KPI，会迎合市场需求而选择性研发，“但是没有 KPI 之后，我们就放手去干了。一些颠覆性迭代的工艺，突然之间就起来了。”

他告诉我们，采用全新结构的贴合式安全带、与歼 20 战斗机尾翼同款材料的碳纤冰镐、世界首款采用防弹衣同款材质的登山头盔都即将上市。

张力也许也增加了一些可控的受伤事件——这已经成了凯乐石的标志性景观。5 月这天，在凯乐石的二楼酒吧区，一位年轻人拖着腿缓缓走过。一层入口，一个年轻人弹跳着移动来上班 。拄着拐的还有老板钟承湛的夫人程女士。她拄着单拐站在楼下，等待来凯乐石参观的客人。前几个月的雪季，她滑雪时折断了大腿骨。

“我和她说，可以快一点。但没说要那么快啊。” 钟承湛说，“结果她在时速 82 公里的时候摔了。她说 ‘都怪你，你说快一点嘛。我怎么知道快一点是多少点？’ ”

“这样看，我们更般配了。” 她笑着说。

在会议室里正经危坐接受访谈的尹乐是另一个隐藏玩家。他一一回答完所有完问题后对我们说，“你不要看我造型这样（注：微胖），公司规定的 42 公里对我来说很简单，我一般都参加百公里。” 不久前他刚跑完深圳 100KM 越野。

截止发稿前，凯乐石的员工开启了他们本年度上山下海的暑假。

题图：钟承湛受伤后在北大湖坐式滑雪